空白里

树顶的雪，屋顶的雪，

打亮车窗，它那么无畏。

路边的雪，下山的雪，

雪将不是雪，它那么无畏。

我在上山途中看到逐渐

加厚的雪，无辜的雪，

不发声的雪，叫嚣的雪。

雪越积越厚，我不怀疑，

木屋里抽旱烟的老人头顶覆满了雪。

开门的孩童接下来，

雪地里留下精灵般出没的脚印。

我往身体里反复新雪覆旧雪。

枝蔓不怀疑能够支撑厚厚的雪，

越往深处，树林越密集，

我不怀疑，

前方朦胧的空白里

有停留的父亲。

.1

密林

从明亮到暗沉，

只需一堵墙，一道门。

踏上桥，进了门，

如同头戴一顶遮阳帽，

鼻梁挂一副墨镜。

你进去，脚边开有旱金莲，

身侧有八角金盘、海桐、棕榈，

你和它们相识，道出你的

爱情史、家族史、事业史

和背后的千斤坠。

头顶木麻*、樟树、荷花木兰，

压低头颅，向你聚拢，

它们形同家人。

相互独立，又相互交缠，

不认为失去，不认为获得。

在一片密密麻麻的会晤中，

如同时间收割机，让你感觉不到成长，

不为所悲，不为所喜，

它们的目的，让你不为所动，

心如磐石。

直到你离开，关上门，

踏上桥，回到明亮。

仿佛从痛彻心扉回到幡然醒悟。

.2

清栖谷的夜晚

灯光使夜晚高悬，群星暗淡，

流水彻夜不归。

我的足迹触过贴地的草木。

你认为灯光得以看见，

椅子抚慰创伤。

你的唇齿间有弦外之音

仿佛给我的人生缝补漏洞。

我满怀欢喜，像空荡的瓶。

而天边，一枚月亮

衔着硬币出走。

.4

窗外

红日在窗户的左下方，

山茶花在窗户的右下方。

你的视线移过去。

窗外盛开的，也能在

心上盛开。

阳光高于山茶花，

高压电塔高于红日。

此刻已*昏。

记忆看见，*葛树，自如地

表演它的沉落。

.4

融雪

一条乌篷船，要靠岸，

载着一颗心，要靠岸，看见雪。

看见宁静，乌篷船停止荡漾，

码头选择，归鸟的树林，

片刻，安静如常。

我前行，雷雨般敲击你

螺栓般的情感，

有时在雾中，有时震颤，

情感打旋，紧固、放松，

有时需要一个请求，

请求你紧紧握住，一颗心。

借助风力，就像雪，不需要解释，

也能看到融化的过程。

.5

礼物

一截树枝，丢弃在道旁，

我听到断裂的声音，不忍直视。

它从茁壮的树上修剪下来，

带着白与黑的迷茫。

它没有被带走，躺在那里，

匍匐在那里

像从远方到达，漏掉的片段。

它应该顺从过一些事物，叛逆过一些言语，

伸展艺术的手臂从土里析出

脉搏的力量。

我在来来去去的坡上，

它在坡上，和我一样，视 为礼物。

视力落在我书页间的叶片上，

清晰的叶脉，如提线木偶

走过崎岖和愿望。

每一滴血都有 的陪伴。

现在，它躺着，仍会看到上一秒的

星辰，想到下一秒燕子是否回到屋檐。

现在，它孤单的背后，是把自己

当做礼物，交出去。

.5

青草如此好看

我看到时间之慢，

正如你看到时间之快。

废弃的铁轨和列车，锁住了

拉杆箱青年的影像。

回忆在发酵，它们沉重而率性。

大好河山埋在铁锈里，一声不响。

齐膝的青草治疗荒芜，

没有一种荒芜代表遗忘。

缓慢占据空虚，空虚落入海里。

废弃如同甩在路旁的易拉罐，

我们甩掉空虚，甩掉废弃。

当废弃如同青草，春风吹绿了，

青草如此好看。

我们的空虚找到了

填充的理由。

无形的对视里，

小情侣、学生、年轻的游客，在废旧的

铁轨和列车旁，留下身影的，

我们，真好看。

.7

江水拉响的提琴

江水拉响的提琴，

舒缓地梳理芦苇的额头。

阳光的羽毛被低飞的水鸟

衔在嘴里——它们是否有愁绪和爱情。

它们只在舌尖打转，

像蝴蝶翻飞花丛。

你想了想，独自咽下，

恐像受到惊吓的麋鹿。

.9

梦想者

波德莱尔说

梦想者需要一个严酷的冬天。

这并不影响垂钓者。

他擦拭钓竿，为了符合它的色泽。

把钓竿一根根取出，他知道

每根都有各自的属性。

钓钩上挂上鱼饵，它们的香气

分辨鱼的嗜好。

钓竿甩出去，便完成一次

完美的俯冲。

他退回来，退到板凳前，严酷的冬天

和他并列，

翻阅冬天，冬天裹挟冷霜，扑面而来，

有时拖出水面，他感到，

鱼钩上的梦想抓住了他。

.10

蕨和青苔

青苔无需说话，

喜阴湿，嗜繁殖，

它长在背阴陡坡的下层，

占据人类最不愿看的一面。

有时，也长进我的身体，

嗜睡，嗜繁殖。

作为疼痛的衍生物，

我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