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腊月廿八回老家到初三回城就短短五天时间，经历欣慰喜悦愤慨郁闷无助失望渴望各种情绪，所有注意力都被疫情牵绊。除夕前两天还忙着打扫卫生，空隙瞄一眼新闻推送，几乎每个平台头条都是新冠肺炎。除夕晚餐也没当除夕，和平时一般无二，最关心的是如何防控。防控进展之速完全出乎意料，从武汉封城到各地封村，就两三天。原计划初五回城，因此只好提前回来。虽然因雨困在屋里仅两天，却感觉“久在樊笼里”。初三虽然还是阴天，我迫不及待离开人的世界，走进植物的世界。乍一看，楼盘间树木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常绿的香樟们还是绿得深沉，落叶的银杏们还是那么干净。待慢慢细看，非机动车进出门口那株山茶，五天前还是满树蓓蕾，羞羞答答开了三两朵花，今天已经灿然绽放，似乎笑颜欢欣。对着正门的圆形喷水池边，有几树茶莓，虽然早就盛开，依然颜色鲜艳，清香可闻。七号楼东边两棵宫粉梅是我最上心的，从它细枝返青到爆出绿豆大小的点点花芽到胀成鼓鼓的花苞，到腊月廿七零星开几朵捎来梅信，除夕前后半花半蕾最美时，我在想象中惦记它。今天再见它已是盛极将衰，但见树下灌木丛中落英片片，叫人心生怜惜。小区里种了不少枇杷树，今日忽见枝上新叶嫩芽，像婴儿般柔柔茸茸，煞是可爱。走出小区南门，红花檵木已有几树全然开放，繁密的红紫色小花颇为耐看。穿过马路来到象山河边，络石的彩叶不见变化，蔓长春开出了蓝紫的花，像一只只小风车。河边有两丛芦苇花絮依然在穗上。折到南大河，河边迎春开了几朵，不久能盛开如瀑了吧。角上几株腊梅似解人意，次第渐开，每次来都能看新葩闻鲜香。树上的鸟似乎比往日更多，胆子也更大，叫声也更从容。从枫香飞到合欢上，有时从樟树间飞出来落到草坪上。它们的身姿真轻捷灵敏，和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树下还是一样的草坪一样的枯叶，无患子树下一样的果子一样的叶柄。不变的景象是安宁和谐。徐志摩笔下河畔的金柳，虽褪去了锦裳的华丽，别有一番素朴简约之致。大树底下的繁缕和卷耳都备极清新鲜嫩，可最擅炫耀矜夸的还数紫花地丁。细柔的茎楚楚可怜，开放的花瓣如蝶翩跹着偶尔小憩，刚绽开的花朵含羞垂首娇俏撩人。她们散落绿草坪间，像紫色的星星。金森女贞冬深犹润，最近绿叶变身金叶，欣欣而向荣，一派春色。

还记得八角金盘举着白花引蜂招蝶，现在已成绿色果实。太多的果子压跨了粗壮的茎干，可叶茎上又抽出了新芽，生命就是这么倔强。

其实四季都有花果，并不限于春华秋实，自然是多么丰富，植物奇妙难尽。我正在细细察看这些树皮的裂纹斑点苔藓疤痕，想着它们的形貌气质，努力去了解生命的本质，无意间看到路上几瓣落花。举头仰望看到几棵深山含笑努放枝头。它的花形有点像莲花玉兰，花色全白，我是很喜欢白色的花的，却不知为什么觉得它气质不佳，不过它的花苞纤秀清雅。此行最期待的是前方一片梅花了。上次来开了几树，大多含苞未放，现在应正是时候了。果然，远远望去就见几朵红云浮在林边。来到梅前，我一树一树看，一枝一枝看，不同角度看，想找 角度拍摄。怎么也拍不出眼睛看到的美。当我心无旁骛地从这一片梅树走向另一片梅树时，眼睛余光看到右边有一棵白梅，心跳不由加快。这棵白梅似乎是弃子，孤零零在一边，长得没型没款，树小枝疏。可花开枝上，犹如仙子临凡间，使它卓然孑立，超凡脱俗，别具神韵。可惜技术浅陋无能定格神姿仙态。一树梅花一首诗，一树梅花一树情，朵朵枝枝树树都是画。史湘云醉眠药茵，真想醉眠一回。我甚至理解了林和靖以梅为妻了，尤其今天这样的日子。我还是举步回家了，天色有点阴郁下来，视线投向草木间阴霾扫尽。一路上看荣枯凋零生长，自然而然，依序而行，安分守己，又相安而处相依而存。开花有时结果有时，抽枝有时萎谢有时。低处蔓延高处伸展不离本位，让时间成就，时空交织，一切甚美。回到小区又见年前物业挂上去的灯笼被风吹雨淋，破残不堪。人为的装饰如此虚弱，是这灯笼的质量还是人心的不堪，不想也罢预览时标签不可点